校服,我又爱又恨。
我身上穿着校服,和所有同学一样,感觉忽略了同学间的贫富差距。
校服穿得干干净净,同学就不会关注到我家的窘境,我的囊中羞涩。
可是我也很讨厌校服,很讨厌。
在学校,周一到周五都要穿校服,只有周末才有机会穿私服,穿裙子。
我喜欢穿裙子,我有好几件裙子,长的,短的,纯色的,碎花的,每一件我都很喜欢。
周末,假期,偶尔要跟着爸妈去亲戚家做客。
我一般不去,除非长辈点名要见我,除非当日可以往返,我才去。
一来,我认床,别人家的床我睡不着。
有一次,三姨妈点名要见我,让我妈一定要带我去她家做客。
三姨妈只有儿子,没有女儿,她平日里很宠我。
三姨妈离我家比较远,一早出发,翻了好几座山,爬上长长的山坡。傍晚时,终于到了三姨妈家。
我望着山头一抹金黄的余晖,皱起眉头,今晚我回不了家了,我今晚要失眠了。
三姨杀了大公鸡招待我们,给我一个大鸡腿,我累得吃不下,走了一天的山路,我的小腿都肿了,沉重地抬不起来了。
“阿囡,三姨给你铺了干净的,新的铺盖,晚上我们在这里留宿。妈妈好久没有见到三姨了,你乖乖的,不要闹脾气啊。”我妈一边给我揉着小腿,一边小声地说。
三姨给我铺的床,床单被套上有洗衣粉的味道,还有太阳光的味道。确实像我妈说的,是干净的。
我好累,不吃饭就躺在床上了,我好想睡着,睡着了就不累了。
可是,可是,我身体很沉,一动也不想动,脑子却很清醒,无比清醒。
我听见,窗外清风吹过,摇动树叶,树叶互相摩擦的声音。
我听见,墙角的蚂蚁在忙忙碌碌,搬运食物,领头的蚂蚁“滋啦滋啦”的,奋力地指挥着。
我听见,床下的老鼠,轻轻地踩着地板,轻声“吱吱”的,回头呼叫伙伴。它的伙伴轻手轻脚地跟上来,然后一起轻轻地,快速地跑去厨房觅食了。
我妈和三姨轻轻地聊着,时不时进来看看我睡着了没?
我闭着眼睛,面部尽量舒展平和,睡得香甜的样子。我妈求我不要闹脾气,那我就乖乖的。
二来,我吃饭挑食,不喜欢吃的一口不吃,没吃过的一口不吃,讨厌别人用沾着口水的筷子夹菜给我。
主家厨房不干净,我不吃。碗筷不干净,我不吃。做饭的人,衣服油污不干净,我不吃。
家里从小教导我,想活得久,就要保护自己。注意饮食,谨防他人食物下毒。
我爱惜生命,防得好像有点过度了。
再有,出门做客,我爸要求我,必须穿校服。
我不想穿,在学校天天穿校服,我已经穿得腻烦了。出门做客还穿着校服,我同学见到了会以为我除了校服,没有别的衣服了。
有一天早上,我爸说,“阿囡,你准备下,我带你去做客”。
我赶紧把所有的校服放进盆里,倒进满满的水,先不洗摆着。
我的校服没有干的,这下我不用穿着校服去做客了,我开始准备我要穿的衣服。
裙子不准穿着去做客,那我就穿好看的衣服裤子。
我准备好了,等我爸喊我出发。
“阿囡,你好了没?我们要出发了。”我爸终于喊我了。
“已经好了,可以出发了”。我欢呼雀跃,跳到门外。
‘“你的校服呢?怎么穿着这些,赶紧换上校服出发。”我爸皱起眉头,一脸不悦。
“您跟我说要去做客的时候,我刚好把校服泡在盆里,准备洗。现在校服都在盆里泡着,没法穿。”
“那你赶紧去洗,扭干,晒起来,校服干了,我们再出发。”我爸随即坐在凳子上,不走了。
“我不去了,天天让我穿校服,不在学校也要穿。我同学笑话我,除了校服,什么也没有。”我很委屈,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。
那一天,我爸没有去做客,我也没有去。我流着眼泪慢慢的洗校服,我要让它们,今天干不了。
为什么,我爸执着于让我穿校服,我不穿校服就不让我出门做客?
其实是环境逼迫的。
乡里崇尚自由恋爱,但是不准骚扰学生,尤其不准骚扰女学生。
有人狡辩不知道TA是学生。但身上穿着校服,就无可辩驳了。
校服是一个学生最直观的身份证明,胸前明显地印着学校名称。
骚扰女学生,轻则逐出乡里,永远不准回。重则,后果很严重。
骚扰女学生,得罪的不是一个爹,而是所有女学生的爹。
所以校服是最直观的保护措施。
尤其对于女学生。